2025年虽才过四分之一，但跨境支付领域已在经历各种各样的挑战，多家跨境支付企业并购支付牌照、DeepSeek带来的AI应用潮、特朗普的新关税政策等，都在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产业发展。许多人也认为，跨境支付领域的挑战才刚开始。

后牌照时代

如何合规，是否持牌，如何持牌，是第三方跨境支付业态过去十几年来都在考虑的问题。随着近年来外贸快速崛起，跨境支付服务需求暴增，跨境支付入局者此起彼伏，这一问题逐渐变得凸显。

海外持牌支付机构服务中国境内外贸企业是否合规，就是其中非常突出的问题。

2019年7月，外汇局曾发文解释，对于“银行开展跨境电商外汇业务或者支付机构开展外汇业务，可否与境外支付机构或银行合作？”这一问题给了明确答复：

银行开展跨境电商外汇业务或支付机构开展外汇业务，可与符合当地法律要求的境外支付机构或银行合作，但不得协助所合作的境外支付机构或银行在境内违规展业。

外汇局这一解释的主语为境内银行，对境外支付机构或银行的合规解释力度仍然不够。

彼时，时任外汇局总会计师的孙天琦就曾在多个场合表示，不能拿A国的牌照到B国提供金融服务。在我国没有牌照，拿着外国牌照在我国开展金融服务就是“无照驾驶”，就是非法的金融服务。

在中国注册公司再服务中国企业是否属于合规？不触碰资金，只做结算信息传递，是否就不属于金融服务？这一系列的细化问题，也还需要更加详细的解释，但很多跨境支付企业等不起。

根据2024年5月1日正式执行的《非银行支付机构监督管理条例》（以下简称《条例》）要求：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外的非银行机构拟为境内用户提供跨境支付服务的，应当依照本条例规定在境内设立非银行支付机构，国家另有规定的除外。

虽然《条例》依旧没有明确更加细化的跨境支付服务边界，但在《条例》生效后，未持有国内支付牌照的跨境支付企业面临着更高的合规压力。此外，已经获牌的跨境支付企业也在市场层面给这些企业施加了更大的竞争压力。

今年以来，多家跨境支付企业已经在获得国内支付牌照这件事上有了新进展。

1月初，XTransfer关联主体收购上海银联电子支付获得人民银行公示。

2月13日，Payoneer派安盈发布新闻稿宣布，其收购支付机构的交易已获得中国监管部门的批准。4月9日，人民银行公示了Payoneer派安盈对易联支付的收购信息。Payoneer派安盈就此正式获得中国支付牌照。

3月31日，传化智联发布公告，上海寻汇将以 3.15亿元的价格收购持牌支付机构传化支付。只是这一动作还需要监管部门审批，该牌照能否入上海寻汇的“兜里”还存在变数。

从市场反馈来看，上海寻汇的整体体量逊于Payoneer派安盈与XTransfer。但无论如何，今年以来，已经有三家跨境支付企业在获得中国境内支付牌照上已经有所动作。

截至目前，包括连连数字、PingPong、Payoneer派安盈、Airwallex空中云汇、万里汇（支付宝）、PayPal（贝宝支付）、XTransfer在内的跨境支付企业已经在中国获得支付牌照。

在支付牌照注销潮下，甚至很多支付人感慨，“也就搞跨境的企业有实力买动辄几亿的支付牌照了。”

当市场上主要玩家都已经持牌，跨境支付领域的强监管与高竞争态势时代也即将到来。

对于产业竞争，连连国际CEO沈恩光向移动支付网表示，海外机构来华获得支付牌照后，后续的投入仍然较为巨大，需要时间消化。而连连则是“从中国本土起家”的国内支付机构，也是比较早获得海外主要市场支付牌照的机构。连连在早期已经完成了国内持牌之后的产品、合规相关投入和布局，经过多年的精细化运营，形成了较好的规模效应，成本已经摊销完毕。这也能够成为连连出海布局的动力底座。

对于支付行业来说，合规不难，研发产品也不难。但合规从来都不是一条明确的线，能够在合规、产品、市场等多个角度找到最佳平衡点，这才是支付的成功内核。

事实上，部分更早在国内获得支付牌照的跨境支付企业目前仍然较为依赖其他支付通道，其中的重要考量因素便是合规与成本。短期内，支付牌照仅仅是获得国内展业的合规“护身符”，进一步优化合规、产品、支付服务能力仍然需要一定时间。

后牌照时代，跨境支付的竞争不仅仅只有支付机构，还有银行。

2019年4月，外汇局发布《支付机构外汇业务管理办法》，支付机构跨境外汇业务从2013年试点指导意见变成了现在的管理办法，这一领域的监管与市场正式走上正轨。银行也据此可以正式入局跨境电商外汇收付业务。此外，随着近几年我国外贸快速发展，在政策层面，政府也在鼓励银行、支付机构凭电子信息办理跨境电商贸易结算。

外汇局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末，全国一共22家支付机构、17家银行开展跨境电商外汇业务。

事实上，市场上的竞争态势更加严峻。借助跨境人民币与海外牌照的组合，也同样可以实现跨境外汇支付类似的服务功能，如跨境人民币与香港MSO。

银行拥有较好的信贷服务能力，补贴力度也不小。2025年年初，中国银行曾在深圳地铁大规模铺设其跨境电商平台直联收款服务营销内容，其中0费率的优惠政策，着实让许多跨境支付企业感受到了市场压力。

中国银行跨境收款服务在深圳地铁的广告

然而，银行服务仍然拥有较大软肋。例如收款服务仅能绑定一个店铺、收款账户不能用于海外资金流转、资金不得停留在海外等要求，使得中小跨境卖家仍然感觉银行服务不够灵活。

但无论如何，越来越多的玩家入局，都给跨境支付市场增添了不少竞争压力。

关税与出海

近期，中美关税大战成为了大众热议的话题，作为外贸的基础服务者，跨境支付服务商也需面对关税政策变化带来的影响。

一工艺品跨境电商企业告诉移动支付网，在美国大选结果出来之后，行业曾对特朗普上台后动作制定一些备案措施。面对贸易战，中国外贸企业一方面需要进行企业和产品的升级，另一方面需要提升生产经营能力。品牌化是这一升级过程中的必经之路，而走品牌之路就必须要打通支付跟物流。

而在具体的应对措施方面，该企业认为，一方面是外贸企业需要开辟新市场，降低对美国市场的依赖程度，例如欧洲、中东等地区；另一方面是尝试正面应对中美贸易战，探索在越南、墨西哥、加拿大等地区进行本地化建厂与转口贸易。

对于最新关税大战形势，一华南物流企业则向移动支付网透露，这将是一次对外贸企业的洗牌过程。大多数企业都已经预判了特朗普上台后的形势将更加严峻，所以会在海外仓有提前备货的相关动作，实力雄厚的外贸企业大概能够坚持3~6个月不涨价。

如果关税政策是短期政策，则洗牌的动作会更加明显，大型企业可以凭借短期价格优势，打个时间差，淘汰其他中小玩家。但如果这是长期政策，则所有外贸企业都会面临同样的境遇，涨价将成为共同策略，谁能最终留在美国市场很难预估。

面对外贸企业的品牌化与出海探索新市场，跨境支付企业又有怎样的策略呢？

沈恩光认为，近5~10年间，中国外贸的韧性越来越足，对于当下的贸易形势，大多数外贸企业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八到九成外贸企业都有多个市场、多个平台的运营策略。这就使得美国市场运营受到影响，欧洲、东南亚等其他市场可以一定程度上弥补损失。此外，中国外贸供应链也在选择出海，如东南亚、拉丁美洲。

针对中国外贸企业的出海策略，连连也制定了三步走市场拓展战略，第一步是先出海，第二步是布局东南亚，第三步是沿着“一带一路”国家战略进行布局，对中东、拉丁美洲、非洲等市场进行深度辐射，其中中东优先级最高，其次是拉丁美洲，最后是非洲。

值得一提的是，更加专注于B2B外贸收款的XTransfer也有类似但相对宏观的市场策略。XTransfer联合创始人孙霄谷曾告诉移动支付网，在成立之初XTransfer便制定了3个“五年计划”。第一个五年计划是深耕国内，第二个五年计划是布局海外，第三个五年计划是连接全球买卖家至XTransfer平台。

万里汇则在近日推出了“护航计划”，即一站式跨境贸易金融服务智能体，整合万里汇World Account，World Card，World Trade，World FX四大核心产品，以数字化技术在跨境支付、订单履约、外汇管理及金融服务等方面盘活中小企业跨境贸易全链路营运能力。万里汇数据显示，该计划可帮助跨境商家资金流转效率提升达30%。

万里汇中国跨境贸易总经理马启胜向移动支付网表示，安全、可靠、可信的高质量跨境支付服务能有效弥补商家出海时的本土化短板。“护航计划”期望全方位增强国内跨境贸易企业竞争力，进一步降低成本，增加与买方信任，突破新兴市场挑战，实现业务可持续增长。

关税大战背景下，谁能为企业提供降本增效的支付数字化服务，也成为了新的竞争焦点。而AI成为就关键技术拓展方向。

AI之下

AI对于百行千业的冲击都是巨大的，而支付作为百业之基，自然也将直面AI带来的变革。

首当其冲的就是人员精简，星展银行、PayPal、Klarna等全球支付重要角色都曾宣布因AI而裁员。

其次是企业战略与业务变革，PayPal将AI视为其发展下一章的序幕；Visa、万事达卡在2024年几乎同时完成了对AI反欺诈相关企业的高价收购。Adyen近期推出Adyen Uplift新型人工智能工具，旨在通过优化转换、自动化欺诈控制和降低运营成本来增强企业的支付管理。

出海，有时候并不能完全诠释中国支付企业当下的全球动作，国际化则更加贴切。面对全球支付企业的AI进化，如果中国企业不能跟上，也将在全球竞争中逐渐失去竞争能力。

我国的跨境支付企业在AI领域也有相关动作，特别是我国DeepSeek在今年强势崛起之后，各行各业企业对于AI的应用更加大胆。

连连在2月便宣布已完成DeepSeek大模型的私有化部署，其应用领域包括业务、研发、办公等多个关键场景，具体包括一站式研发管理平台和智能编程助手、在LOOP AI商家应用中集成了DeepSeek（LLM）大语言模型能力、AI智能助手LoopChat在文档总结、报告撰写、智能翻译、广告策划等多个方面应用DeepSeek。

在AI的开发思路上，沈恩光表示：“连连进行了大量的技术投入，同时我们的AI产品也服务了大量客户，客户也给我们反馈了大量信息，这使得我们对AI在跨境领域应用拥有非常独特的理解与经验。基于此，AI能够提升我们的产品能力，建立更高的产品壁垒，再进一步为客户提供更好的支付体验，如此形成产品与客户体验升级的良性循环。”

XTransfer目前已经在图像识别、关联图谱等应用上与AI相结合，进一步提升风控能力。此外XTransfer短期内加强AI在风控审核中的应用，长远的目标，则是希望有类似数字审核员工的应用能力。

目前，在XTransfer的安信成CRM业务中，XTransfer提供了融合大模型和知识图谱的搜索引擎，可为中小外贸企业提供精准的商品买家搜索功能，以及营销邮件沟通和营销海报生成等功能，帮助外贸企业提升获客效率。

万里汇在发布“护航计划”计划时，也同样介绍了其AI应用。万里汇中国跨境贸易技术专家苌弘重点介绍了AI在风控与支付安全领域的应用。以开户为例，传统模式客户的开户尽职调查（KYB）往往繁琐且耗时。万里汇KYB审核系统，通过OCR识别和智能反填技术，服务更多卖家，便利他们在数分钟内完成开户，而不必因为误判的风险提示而被卡壳等待。

万里汇仍在探索利用AI为客户提供更多增值服务的可能性，通过整合大模型技术与蚂蚁集团自研的多智能体框架，结合平台多年积累的跨境支付知识库和专家经验，打造了具备7*24小时多语言服务能力的AI智能客服系统。该系统能有效解决中国卖家在拓展海外市场时面临的多重挑战：跨文化沟通障碍、语言壁垒以及不同地区的支付习惯差异等问题。

纵观全球，AI之于支付，一方面是欺诈的攻防应用，这是支付产业较为独有的应用；另一方面是企业经营效率提升，这应该是所有企业应用AI的方向，这包括客户服务、营销、检索等场景。

正如支付宝发布“支付MCP Server”服务时所说，AI技术不仅会深度重塑产业，也会推动支付等基础设施加速向更智能、更高效的方向演进。

AI正在掀起跨境支付领域的新竞争狂潮。

除了牌照、关税与AI等因素，包括稳定币支付崛起、全球即时支付普及浪潮、卡基与账基融合等趋势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全球支付格局，跨境支付的挑战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