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今年5月29日，财付通发布消息称，接到用户关于“出借收款码”的举报，经分析发现是组织赌博、诈骗等黑色产业的不法分子利用普通账户，分批分量运作，将赃款洗白的一种新型洗钱方式。近日移动支付网采访相关人员，了解到一种扫描收钱码兑币行为，该行为具备财付通所提示的“普通账户、分批运作”等特性，或为类似的洗钱行为。

2013年前后，在我们那里无论是县城、还是各自然村都存在许多非法聚赌现象，鱼虾蟹、骰子大小、麻将、牌九各种玩法和道具应有尽有。

村里设施大多简陋，池塘边、榕树下、寺庙旁都可以架起赌桌，赌徒覆盖男女老少，逢年过节更为火爆。城里非法赌博场所则多在宾馆酒店，赌客大多为上班族、中青年、个体户、小老板等。相对村子，城里赌场涉及的赌资数额往往更大，因此会在一些关键点设有监控、人工把守。

初中后，我的同学林成因没考上高中而选择了技工学校。技工毕业的他先前往深圳打工，两年以后再回到老家，开始游走于各种赌场之间。

可好景不长，随着政府打击力度加大，原本藏身于城市各角落的大大小小赌场，渐渐销声匿迹。从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习惯了畸形的高收入，3000-4000/月的工作再不能入其法眼。从2016年开始，他便赋闲在家，也没有外出打工的想法。

OTC场外交易

今年年初，林成从多年赌场圈子打听到消息，并找到了一份轻松且收入尚可的“兼职”。

“我最近在刷游戏币，每天能赚六七百块。”许久不联系的林成于今年4月下旬在微信找我，他成了某种游戏币的代理。

这种游戏币通过一款名为“牛币OTC”的平台进行交易。

OTC（Over The Counter）即场外交易，相信有炒币经验的同学对此并不陌生，但它并不是伴随数字货币交易的产物。

场外交易市场堪称世界上古老的证券资产交易场所之一，诞生于早期银行兼营股票买卖时期。由于这种在银行柜台上向客户出售股票的做法，并不在交易所进行撮合，所以被称为柜台交易市场，也称场外交易市场。

现在我们习惯把一切交易所之外进行的交易统称为场外交易，与交易所市场不同，它没有固定的场所，没有规定的成员资格，没有严格可控的规则制度，甚至没有规定的交易产品和限制，核心思想就是交易对手通过私下协商进行的一对一的交易。

场外交易在数字货币资产交易中十分普遍。据移动支付网了解，目前国内数字货币交易禁止在场内进行法币交易，因此买卖币双方都需要通过场外交易。

“一手交钱（法币），一手交货（数字货币）。”一位沉浸币海无法自拔的友人告诉我，这是场外交易数字货币最通俗易懂的解释。比如有意向买卖某币的双方，在海底捞等安全公开场合下，一手给钱一手转币，就是典型的场外交易。

可是每次交易都在海底捞、麦当劳等线下场合肯定不现实，于是卖家通常将自己的数字资产暂存于线上OTC平台，自行设定单价和支付方式，等待意向买方即可。

当买方建立一个购买订单时，OTC平台会将卖家的币按照买方要购买的数量进行托管。OTC平台在其中负责展示卖方信息，并充当第三方托管角色，如果当中出现了争议，可以通过申诉解决。我们也可以将其类比理解为——淘宝。

某数字货币交易平台场外交易展示页

技术手段还能让买方一键买币，输入数量、金额等，剩下的平台会自动帮忙匹配找到卖家成交，十分便利。

他只算小小中间商

一知半解的我向林成解释了一些买卖关系与所谓场外交易，但他并不关心，也不在乎上家卖家、下家买家是谁。

4月初，通过圈子介绍，林成拿到了代理账号，该账号可以在“牛币OTC”买卖交易一种名为“YXB”的虚拟币种。

据了解，这种代理号下面又可以挂上若干个搬运工（下级代理）账号，以便多人使用。

“牛币OTC”

我尝试下载“牛币OTC”并自行注册账号，但因为缺少“比牛ID”注册失败。

通过搜索“比牛”发现，我找到了名为“比牛（BTWin）”的一家注册于新加坡的数字资产交易平台，主要为数字货币及区块链爱好者提供交易平台及相关衍生产品，可以将其理解为“火币网”等币类交易平台。

官网显示，BTWin是全球首家MT5合约交易及游戏投资为一体的金融平台，是集数字资产运用、发行辅导、数字资产交易、创业孵化、社等功能于一体的平台。但通过官网，该平台账号同样注册不上。

牛币OTC（上）与比牛BTWin（下）

除了logo差不多，我并不清楚“牛币OTC”与比牛（BTWin）之间是何种关系。

“自己注册不了（牛币OTC账号），我也是从别人的途径那里注册的，你要我也可以给你开个‘搬运工子账号。”林成告诉我。

牛币OTC“首页”、“充值”功能界面

牛币OTC“提现”、“我的”功能界面

进入“牛币OTC”平台，UI十分简单，底部位置分别为“首页”、“充值”、“提现”、“我的”四大标签。

“我的”属于基本账户管理区，支持添加银行卡、微信支付、支付宝、QQ钱包、云闪付等5种收付方式。银行卡用于向上级充值购买YXB，其他则以收款码形式存于后台，作为向下级买家收款方式。但无论是向上充值，还是向下收款，交易逻辑都是账户与账户之间的点对点交易，银行、支付机构、银联风控是难以发现其中问题的。

此外，在该页面打开“同城及匹配功能”，即可筛掉本地以外买单。林成说：“这样比较稳妥，短时间收取来自全国各地的钱，会被禁止（收款）。”缺点是只接同城会导致买单较少，对于他来说，单量等于收入。

“首页”最主要的功能是接单，成功接单后进入下图页面，意味着系统自动调出账户已添加好的微信或支付宝收款码。买家界面也会看到同样的收款码，待其付款完成，林成点击“确认收款”系统即给对方放币。

“好的时候一天能有6-7万买单，微信进来的每1万有100 YXB奖励，而支付宝则只有70 YXB。”林成说，“每个账号都需要上传多个微信收款码，因为频繁使用同一收款码可能会也会被封号（微信禁止收款）。”

YXB买卖记录及产生奖励明细

“充值”是代理账户及其下所有子账户向上级批量购买YXB页面，每次购买时都会弹出不同的银行收款账户。新账户第一次充值最低3000YXB起，且其中1000YXB不可用于接单（卖出），同时每笔充值都伴随0.1%手续费。

发起充值后，系统提示要求用林成账户上已添加的银行卡，对充值页随机出现的银行卡进行汇款，且禁止填写汇款留言等信息。从林成展示的银行卡转账信息（下图）可以看到，收取充值费用的银行账户有个人户，也有公司户，几乎覆盖市面主流银行。

“提现”是指林成将从账户中提取YXB，提现隔天到账，且需要被收取5%手续费。但账户中YXB多用于出售，只要有买单进来，随时可以转成微信账户中的人民币，林成也就几乎没用过提现功能。

从整个“牛币OTC”平台交易流程来看，林成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中间商。他的上家也许是另一个更大的代理账户，他的下家也可能是又一个小代理。而这里的所有人，都承认了YXB的价值。

YXB就是赌博币？

由于“刷单拿奖励”消息是在原来赌场圈子传出，林成按照网络“充积分斗地主”的想法猜测YXB的最终用途，他说：“可能是一些赌博游戏的筹码吧，不太确定。”

倘若真是如此，传统筹码兑换路径则从传统的“庄家（B）→赌客（C）”进化到“庄家（B）→海量人群组成的兑换网（OTC）→赌客（C）”，也就意味着所有人可以是赌客，所有人都是中间商。资金变得更为隐秘，警察打击此类赌博行为更加困难。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5月29日，财付通发布消息称，接到用户关于“出借收款码”的举报，经分析发现是组织赌博、诈骗等黑色产业的不法分子利用普通账户，分批分量运作，将赃款洗白的一种新型洗钱方式。通过这种方式，黑产团伙将以亿计的赃款，通过众多用户账户，将非法资金洗白，而涉及人数众多且方式隐蔽，给警方追踪资金的去向大大增加了难度。

财付通的案例提示，与YXB兑换网络异曲同工。

我并不清楚这种币是如何产生，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运用所谓区块链技术。毕竟它不像我们常见说的数字货币那样，存在价格波动。刨去手续费等因素，无论是充值、提现还是购买，都遵守1RMB=1YXB的兑换规则。

但可以肯定的是，当YXB与人民币可以通过一张巨网进行兑换时，那YXB就具备了一定的流通价值。在台面上，它就可能是赌博、洗钱等违法行为的帮手。贪图奖励且分辨能力不强的吃瓜群众、区块链（可能）、场外交易、大量银行账户、便利的微信支付（支付宝、云闪付）收款码，共同构成了这个帮手得以运转起来的必备因素。

“不担心提现不了，或者平台跑路这种风险吗。”我问。

林成坦言每次充值的YXB不多，都是1-2万，并且目前已经获得的酬劳已经可以覆盖每一次的充值成本。但我们需要注意的是，一旦发生兑换风险，那越后进入这张大网的人就越有可能被收割。

“还有很多类似的平台，都是换个名字的游戏币，你要不要也试试？”林成表示，原来在赌场认识的几个朋友，也都是在做，毕竟点点手机也不累。他说，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工作前，打算再买几台手机多开几个微信号，先干着这个。

注：林成为化名，且并不特指某一个人，系由笔者综合几个高度相似受访者得出的虚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