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供应链数字化、产业数字金融，笔者谈谈四个方面的思考。

产业金融能向消费金融学什么？

中国在消费数字化领域里取得了世界领先的成功经验，背后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实现了平台化。所有的消费活动都集中在几个平台，比如美团、微信、支付宝、京东等。平台化的最大特点就是把交易关系由“俩俩”关系变成“一对多”关系，原来四个人之间有六个关系，五个人之间有十个关系，而“一对多”的关系永远是与平台的一种关系，这使得整个交易关系简单化，这非常重要。

第二是实现了标准化。大家无论是在网上消费，还是进行移动支付，其标准和模式都由平台统一进行了规定。只要按这种标准和模式做，就能够建立可信任的交易关系。这种模式造成了大家的行为规范化。一旦标准和规范建立起来，交易规模就非常容易由大平台推动，不断发展扩大。

这种成功是因为建立起大型的平台，把交易关系简单化、标准化，所有的行为也因此规范化。这类似所有的交易都在一个透明、自由的大市场进行，所有人都知道大家应该怎么做，所有的交易都在监督下执行。市场做得越大，经济越繁荣，消费的数字化程度越高。这是中国消费金融数字化成功、消费产业数字化成功的一个关键因素。

产业现代化走到了第三阶段

接下来，我想讲讲对于产业数字化和产业金融数字化的一些理解。

实际上，产业数字化或者产业金融数字化不仅是金融，而且和产业自身的发展规律和行为模式密切相关，是产业现代化的重要一步。

产业现代化经历了几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生产过程流程化。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生产流水线的出现，这一步早在50年代以前已经做过了，主要解决的提高生产效率的问题。

第二个阶段是信息的引入和实现信息的控制。这一步在六七十年代日本企业生产的控制模式Just In Time和美国的六西格玛管理模式也已经实现了，主要解决了质量和成本控制的问题。

第三个阶段是供应链数字化或者产业数字化。主要解决生产的柔性、互联化和资源共享、快速反应以及多方（包括金融）的可控性问题。目前正在走，但实际上走的很不容易。

产业金融数字化的三个难点

为什么产业数字化和产业金融的数字化比较困难？先说一下银行和企业的一些基本做法。

企业面对众多供应链的供货商和下游的销售，关系很复杂。每两方交易就会形成一个俩俩关系，供应链有多个环节，就有多个俩俩关系，而且互相影响——上游会影响下游，上游的俩俩关系不但跟这个链条发生俩俩关系，可能还和其他的链条发生俩俩关系。所以它的供货一旦推迟或者资金链断裂，影响整个可能一个链条或者多个链条的下游关系，这就是供应链的复杂性，供应链金融的复杂性。

目前企业通常的解决办法：一是多渠道保障。现在很多企业搞供应商大会，有很多供应商，建立一种机制，实际是一种联盟的机制，这种机制能否有效取决于核心企业的影响力。二是库存保障。企业分成好几个库存，保证生产和销售不中断。

但是，库存实际占用资金，又对金融造成影响。对此，银行有两种办法：

一是传统做法——土地房产抵押。这对于小微企业非常不利，因为没有房子也没有地；或者押货。货的问题在于很多货不标准，无法控制，很难处置。

二是着眼大户。一个核心企业有上下游很多企业，银行给核心企业一个授信，周边企业占核心企业的授信这种办法。这种办法过度依赖核心企业，所以有些多供应的小微企业跟核心企业关系不那么紧密，用不上。所以这种方式也有很多问题无法解决。

要解决供应链的数字化和金融的数字化问题，存在以下几方面难点：

第一个难点，所有的东西都是非标准化、非规范化。票据还比较标准，但是订单、合同、合同的执行、运输、出入仓等等这些环节都没有标准化，所以非常难以控制。

第二个难点，关于整个链条的信息的获取、可信度、利用程度、可用于控制的能力和程度差距很大。我访问过一个企业，这个企业所有的合同在一个库里面，每天有一个人翻这个合同，怎么去执行，很分散，不一致，很难执行。

第三个难点，资金不能匹配链条的每一个环节。一方面，很多环节银行无法获悉变化，不好控制，贷款可能会发生损失，银行不愿意贷。另一方面，资金支持不及时，等到所有条件都具备了，可能早已超过时间要求。

这些问题可能都需要通过供应链的数字化和供应链金融数字化解决。这里包括怎么来标准化，怎么做信息能够及时可信，怎么实现有资金的配套。

数字货币“加速”产业金融数字化

最后，讲讲在数字货币和数字人民币赋能供应链金融数字化以及产业数字化方面，目前建行的一些想法和尝试。

数字人民币经过一段时间的试点，在消费领域的使用上，便利程度和微信、支付宝的差距不是很大了。数字货币和数字人民币下一个重要的应用领域是产业的数字化和供应链金融。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应用就是智能合约。智能合约即在钞票上写代码，以控制钞票的走向以及交付对象。

建设银行正在尝试建立一套“受控支付体系”，该体系通过数字人民币来执行，可以做到所有的支付和企业之间的交易行为可控。

打个比方，这个模式类似在供应链上的企业，建立一套合同。合同好比一个信封，信封里面装了钱，这个钱就是银行的融资。装了钱就使这个信封所有的执行都有资金支持，从而变得可信和可靠。信封上面载有合同条款，交由一个类似于信托公司的机构来执行。

在“受控支付体系”当中，充担上述“信托公司”角色的是机器人，因此称之为智能合约。机器人拿到签订生效的合同以后，按照约定的步骤来执行。执行中和外部有信息交互，形成控制信息的输入和输出。比如，收到货才放单、支付货款需要谁签署发票、运输单据等……所有的执行都串在一起和支付行为互相控制，形成受控模式。

由于整个供应链上所有的合同签订后都交给自动化的信托公司，走到哪一步，合同里带的钱怎么分配，都在合同里面约定好，所有的操作都由信托公司来控制，这样把全部交易行为置于合同控制之下，所以叫受控支付。运行数字货币受控支付的平台就是受控平台。建成以后，可以想象所有的交易都是可信的，而且有资金支持。我们现在正在建设受控平台，包括有经销商、分销商的企业，还有一些特定的行业正在做这个尝试。

数字人民币可能下一步会对数字金融、产业金融产生重大影响。所有运输、仓储的信息和控制模式，可能要标准化。同时合同的签订和履行模式，也要有标准来执行。在此之上的运行受控支付、智能合约的数字人民币，核心是把资金、信息和对物的控制统一在一起，建立三合一的模式。相信这样的探索会给数字化的供应链打开一个非常广阔的天地。也希望通过我们的尝试，能对标准建立、模式的形成起到引导作用。

（本文作者为建设银行数字人民币推进办公室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