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9日，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所长穆长春在2023中国（深圳）金融科技大会上发表《央行数字货币跨境支付原则与实践》的主题演讲，介绍了央行数字货币跨境支付安排中遵守的“无损”“合规”“互通”三大原则及其实践情况。

三大原则与实践

穆长春介绍，为解决传统跨境支付成本高、效率低、透明度低等三大挑战，2020年10月，二十国集团（G20）提出改善跨境支付的倡议，并将央行数字货币确定为解决方案之一。但是，一些经济体也会担心货币替代，资本管理削弱和隐私方面的问题。

对此，人民银行在2020年就提出，央行数字货币跨境安排应遵守“无损”“合规”“互通”三大原则，这三个原则已由国际清算银行提议成为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项目（简称“货币桥”）的基本原则。

无损原则是指，央行数字货币应当促进国际货币体系的健康发展和金融的稳定，一国的数字货币不应该损害其他央行的货币主权和货币政策独立性。此外，通过货币当局合作，把不受监管的跨境支付活动纳入监管。

以货币桥的经验为例，穆长春介绍了无损原则的具体实践。

他表示，怎么样在货币桥中实现无损原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要充分尊重各国央行货币主权。

首先就要解决互信问题。在国内的数字人民币发行上，有一个大家都信任的中心，就是人民银行。但是在货币桥上，各个央行和货币当局是各自经济体的信任中心，大家没有一个共同信任的中心，那么要尊重这个多中心的各自主权不受减损，所以在技术架构上采用了区块链/分布式账本（DLT），也就不会有中心平台和数据中心，把节点部署在各个央行/货币当局/商业银行，各自管理自己的节点，代码对所有参与的央行/货币当局完全可见、可审计、可测试，并且在央行/货币当局参与方之间开源。

而且，所有敏感数据如交易记录、用户证书都被保存在参与方各自的节点，并通过区块链隐私管理机制实现保护。这样就从技术上解决了互信和隐私保护的问题。同时，在目前的治理架构下，所有重要决定都需要各创始成员一致投票同意才能通过。这样，就从治理层面保证了各方的货币主权无损。

合规原则是指，央行数字货币应当遵守各国关于外汇管理、资本管理等方面的法律法规，符合反洗钱、反恐怖融资等方面的监管要求，做到信息流和资金流的匹配。

穆长春介绍，合规不仅要遵守本国的法律和监管规定，还要遵守交易对手国家的法律和监管规定，更要遵守国际的反洗钱监管要求。而各方的法律和规则不可能十个指头一般齐，在一个平台上不可能一刀切按一套规则来。所以就引入了乐高模块化设计（Lego-Bricks Approach），把支付、外汇、资本管理、反洗钱与反恐怖融资等各种规则功能模块化，不同司法管辖区的央行和货币当局能够根据自身的需要，灵活组合所需模块，提升对于多国间业务治理、监管和政策体系的灵活度和适应能力。比如有些央行对其币种的支付及外国银行日终持有本币的敞口限额有自己的政策规定，就可以按规定对在货币桥中单独对其本身交易进行配置。

互通原则是指，央行数字货币可以充分复用现有基础设施，利用金融科技手段，来实现不同法定数字货币系统间及其与传统金融市场基础设施间的互联互通。跨境支付要通过一国央行数字货币兑换为对方央行数字货币或电子账户资金来实现，解决货币替代的担心和资本管理问题。

穆长春进一步解释，要解决货币替代的风险，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实现各个跨境支付系统的互联互通。所谓互联互通不仅是像货币桥这样的央行数字货币系统之间的互通，也包括央行数字货币系统和传统支付系统间的互联互通，比如说其他没有央行数字货币的经济体，就要和他们的大额支付系统、快速支付系统进行互联互通。货币桥在业务设计之初就建立了基础设施对接模块，既支持与其他央行数字货币系统的互联，也支持与传统央行支付系统对接实现商业银行资金自动上下桥。

在双边合作上也应用了这一原则，比如和香港金管局在2020年启动的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合作，因为香港尚未建立数字港币系统，就把数字人民币系统和香港快速支付系统“转数快”进行了互联互通，避免零售跨境支付中所存在的“内码外用”不受当地监管的问题。在系统互联互通的基础上，还要在钱包与钱包之间的虚拟国境线上实现两国货币的兑换，这样用一国的央行数字货币跨境支付的时候，落地之后兑换成当地货币给收款人，也就避免了一国货币在另一国流通所带来的货币替代问题。当然，汇率应该由提供兑换服务的商业银行按实时汇率进行结算。

从支付流程看货币桥优势

在对“无损”“合规”“互通”三大原则进行解释后，穆长春进一步以与阿联酋银行进行的货币桥跨境支付流程为例子，诠释了相对于传统支付方式，货币桥有怎样的优势，并且在支付流程中也能看到货币桥对三大原则的遵守。具体的货币桥跨境支付流程为：

第一步：上桥数字人民币。基于互通原则，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已将数字人民币系统与货币桥我方节点互联，内地商业银行可从数字人民币钱包将数字人民币自动转移到其货币桥多币种钱包中，不用手动进行审批。

第二步：跨境支付。我国内地银行在货币桥上发起一笔跨境支付，将指定金额的数字人民币支付到阿联酋银行的货币桥多币种钱包。基于合规原则，支付指令发起后，系统首先会自动根据双方央行配置的规则进行权限及限额检查，其次要求发送方进行合规及反洗钱检查并确认发送交易，随后这笔数字人民币资金通过区块链送达阿联酋银行节点，货币桥上完整结算流程耗时6-9秒。

第三步：外汇兑换同步交收。阿联酋银行货币桥钱包收到数字人民币，与相关货币桥上机构进行外汇兑换同步交收（PvP），将手中的数字人民币兑换为数字迪拉姆。

第四步：数字迪拉姆下桥。最后一步为阿联酋银行向阿联酋央行发起下桥数字迪拉姆请求，下桥后银行给收款企业解付。在这里就体现了互通原则的重要性了，货币桥与阿联酋本地支付系统直接对接后，一方面实现了货币桥上数字迪拉姆通过支付系统直接转换为桥下的迪拉姆，另一方面也通过本地支付系统将交易指令和资金直接触达到了收款企业，提升了交易直通率。

穆长春表示，货币桥上的跨境支付模式，与现行跨境支付体系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基于各地支付系统的互联，大幅缩短了支付链路。现有体系中需要经过一或多家代理行，支付链路长、费用高，而在货币桥中，银行可在无损合规的情况下大幅提升交易效率，还能有效降低跨境支付成本，根据货币桥真实交易的经验，交易成本可以降低至少50%。

此后，穆长春介绍了人民银行与香港金管局正在进行的双边跨境安排。数字人民币系统和快速支付系统“转数快”的互联互通基础上，各自参与机构一点接入、批量全通，实现了香港居民银行账户和内地居民数字人民币钱包互通，业务模式更合规、链路更短、成本更低。

比如，内地的旅游者到香港后，用数字人民币向香港商户进行支付。内地旅游者直接支付数字人民币，内地运营机构通过数字人民币系统将交易指令发送给转数快，转数快再将指令发送给渣打银行，渣打银行收到转数快转来的指令后向商户结算港币。在此过程中，需要由中银香港或渣打银行通过钱柜收到数字人民币，按照实时汇率兑换成港币。可以看到，利用数字人民币点对点支付和支付即结算的特性，实现了数字人民币资金的瞬时跨境，基于跨境三原则满足了香港本地商户使用本币收款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