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4日，人民银行副行长范一飞在“第十届中国支付清算论坛”发表演讲，内容涉及支付监管、数字鸿沟、反垄断、支付发展、账户改革、支付开放、金融科技创新、数据安全、反电信诈骗等方面。

回顾

回顾“十三五”期间我国支付产业的发展成效，范一飞表示，回首“十三五”，经过产业各方的不懈努力，我国支付产业规模持续增长，市场秩序逐步规范，行业监管有力有效，服务绩效明显提升，对外开放不断深化，移动支付国际领先地位持续巩固，支付产业已经步入高质量发展阶段。

在支付严监管常态化方面，范一飞总结，2016年以来，人民银行开展支付市场乱象整治，对违法违规行为零容忍。目前，累计处罚1436家银行、支付机构，共罚没11.3亿元，引导22家支付机构主动退出市场，对17家支付机构不予续展，撤销2家严重违规支付机构业务许可，顺利完成先锋支付阶段性风险处置，优胜劣汰的市场退出机制初步形成。

范一飞强调，强化功能监管，严厉打击非法经营支付业务行为，规范余额宝等支付+基金业务，对互联网平台贷款问题早关注，早研究，有序清理支付机构涉P2P网贷业务，强化专项治理，建立跨境赌博和电信网络诈骗资金链综合治理机制。

范一飞表示，对平台企业支付监管成效明显。近年来，人民银行高度关注支付领域反垄断问题，积极开展专题研究与监管实践。提高预见预判能力，充分发挥监管前瞻性，实现“断直连”和备付金集中存管，有效拆解大型支付机构“支付+清算”封闭业务链，切实维护市场公平竞争秩序。坚决落实党中央反垄断和防止资本无序扩张的战略部署，会同其他金融管理部门多次约谈蚂蚁集团，明确要求其回归支付本源，提升交易透明度，严禁不正当竞争。在此基础上，针对当前平台企业从事支付等金融业务普遍存在的突出问题，约谈腾讯等13家平台企业，要求其有序落实整改要求。目前，整改工作取得重要阶段性成果，一些监管措施已逐步形成制度规范，部分反垄断监管要求已纳入《非银行支付机构条例》草案，进入实质性立法阶段。

新的挑战

在回顾支付产业发展成效后，范一飞也指出，目前支付行业面临诸多挑战，应正确认识支付产业发展面临的新形势。

首先是，支付产业公平发展面临新的挑战。公平性主要表现在反垄断、数字鸿沟、数据透明等三方面。

反垄断方面。范一飞强调，支付领域反垄断有待深入。近年来，大型平台企业在提升支付服务便利性、普惠性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发展态势总体向好，但也暴露出公共性与引领性难以平衡，新型数据垄断、无序扩张趋势明显等问题。部分支付机构使用低价倾销、交叉补贴等不公平竞争方式抢占市场份额，垄断用户、流量、数据，限制其他机构竞争。部分平台企业追求规模效应，持有多个金融业务牌照，并开展综合性金融服务，极易造成风险交叉传染。长此以往，不仅不利于自身创新，还会扰乱市场秩序，压制产业创新，进而削弱我国电子支付总体的领先优势。

数字鸿沟方面。范一飞强调，弥合支付领域数字鸿沟刻不容缓。支付是经济活动的基础，帮助经济薄弱环节和弱势群体跨越支付领域数字鸿沟，不仅是支付普惠问题，更是关乎释放内需潜力，扩大居民消费，畅通国内大循环的重要问题。我国普惠支付发展已取得长足进步，但与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的要求相比，一些市场机构站位还不够高，服务意识还不够强，措施还不够精准，对相关政策的重视程度与落实力度还有待增强。

数据透明方面。范一飞表示，支付数据透传和算法监管任重道远。一方面，有的平台企业实施封闭策略，扩大本代本业务，形成资金信息闭环透明度差，清算机构上报交易信息不完整、不规范，未满足电子支付指令性、完整性、一致性、可追踪性的要求。另外一方面，有一些企业积极利用算法，深度挖掘分析数据，驱动企业科技产品和业务创新，便利群众生产生活。与此同时，算法也成为部分企业实施不公平竞争和歧视行为，侵犯个人隐私的隐形武器。目前，支付领域算法应用日益深化，支付业务数据被广泛用于获客营销、信贷评分等场景，由于算法监管方式尚不明确，监管部门难以充分识别其中的风险。

其次，支付行业的高质量发展面临新的挑战。分别是更高的数字经济发展要求、银行账户管理改革、支付严监管。

为适应数字经济高速发展要求，支付行业更要高质量发展。范一飞强调，实现高质量发展必须依靠创新驱动，支付产业要大力提升自主创新能力，避免在支付技术基础领域出现卡脖子问题。同时，随着数字支付创新发展，风险形态也在不断地演变，网络支付欺诈手法层出不穷，网络安全威胁复杂多变，个人信息泄露事件时有发生，由此引发的支付风险传播更快、影响更广、风控更难，但是仍有部分市场机构对相关风险的复杂性、长期性认识不足，对风险防控的紧迫性、艰巨性估计不够，对风控体系建设缺乏投入，行动迟缓。

在账户改革方面。范一飞强调，数字经济时代背景下，需要深入推进银行帐户管理改革。当前，在防控电信网络诈骗和跨境赌博的压力下，部分银行风控措施过于机械、僵化，简单来讲，责任集中于开户环节，致使一线柜员去风险化倾向明显，甚至因噎废食，一刀切向客户提出不合理和超出必要限度的审核要求，导致小微企业、高校毕业生、农民工等部分群体开户难。一方面账户风险高，另外一方面许多人员得不到应有服务。防风险和优服务双重压力叠加，人民银行账户监管能力，商业银行的账户服务水平，都在经历一场大考。在深化账户管理改革的进程当中，产业各方都要服务国家战略，坚守支付为民，积极运用改革思维，统筹考虑短期应对和长期发展。

在支付严监管方面。范一飞要求，坚持常态化、严监管，坚决防止支付机构以内外部原因铤而走险，为违法违规行为提供支付通道和挪用客户备付金，必须以更大的决心、更强的力度和更实的举措确保既有防范风险的先手，也有应对和化解风险挑战的高招。

其三，支付产业安全面临新的课题。主要是跨境支付、支付基础设施韧性等方面。

范一飞表示，目前，全球主要央行和支付相关国际组织对跨境支付的重要性已基本形成共识。二十国集团（G20）将推动跨境支付发展确定为优先事项，制定了加强全球跨境支付路线图，全球数字经济的新一轮竞争对跨境支付基础设施提出了更高要求。如何统筹好跨境支付安全与效率，需要产业各方集体贡献智慧和力量。

在支付基础设施方面，范一飞强调，支付基础设施韧性需进一步增强，近年来，支付基础设施业务量保持较快增长，运行稳健性持续承压，对系统软硬件和运维水平都提出了新要求。但商业银行、支付机构核心系统故障仍时有发生，有的还波及人民银行支付系统，暴露出部分机构在技术和管理上的短板和漏洞，比如近期某全国性银行主机系统技术软件升级导致核心系统故障，影响手机银行、自助设备、柜面等多个渠道，造成两百余万笔交易失败。

新发展格局

对于支付产业在“十四五”规划的发展方向。范一飞强调，“十四五”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上的第一个五年，面对复杂多变的国际国内形势和艰巨繁重的改革发展任务，要着眼长远、把握大势，既要坚守支付为民初心，确保一切发展为了人民，还要旗帜鲜明地梳理支付为国理念，牢记国之大者，坚决服从服务于国家战略大局。

具体体现在反垄断、支付为国、支付改革等方面。

在反垄断方面。范一飞强调，坚持人民至上，坚决推动支付领域反垄断向纵深发展。下一步，在强化大型平台企业监管当中，坚持两个“毫不动摇”的决心没有变，建设高标准支付服务市场体系，反垄断和防止资本无序扩张的决心没有变，践行支付为民和服务实体经济的初心也没有变。不仅要扎实推进整改工作，还要做好整改后半篇文章，要以平台企业整改为抓手，进一步优化支付产业生态，规范市场发展秩序，推动支付产业实现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更为安全的发展。

一是要求支付产业，要聚焦主责主业，坚持支付业务回归本源。范一飞要求，从页面展示、协议拟定、业务流程、风险防控等全流程，清晰把握支付服务主体角色定位与业务边界，断开支付服务与金融产品不当连接，禁止通过相互嵌套的合作模式和复杂的交易结构，变相违规从事金融业务，遏制无序扩张乱象，要聚焦交易透明，加强支付领域数据透传和算法监管，做到支付交易信息的完整准确标识、传递和处理，确保支付交易信息在支付全流程、可穿透关联，保障支付消费者的公平交易权。要聚焦公平竞争，推动平台企业有序开放支付接口，不能仅考虑某一家机构，要真正向所有支付机构开放，严禁排他性、歧视性支付协议。必须强调的是，平台企业要站在维护国家安全和人民群众利益的高度，妥善处理公共利益和私人盈利的关系，切实防范系统安全和数据安全风险，保护用户信息和数据安全。

二是坚持全局观念，坚定扛起支付为国的责任担当。支付体系是畅通国民经济循环的基石，关乎国家利益，产业各方在发展进程当中必须讲政治、谋大事、顾大局，才能把国家支付体系发展建立在更加安全可靠的基础之上，切实服务构建新发展格局。

具体包括紧扣中央决策部署，持续打击治理跨境赌博和电信网络诈骗资金链，切实保障北京冬奥会支付服务；贯彻总体国家安全观，切实加强数据治理和信息保护；统筹发展和安全，多措并举提升跨境支付水平。

在数据治理及信息保护方面。范一飞表示，数据作为一种新型生产要素的重要性与日俱增，数据风险与安全问题愈发突出。全球经贸交易、技术交流、资源分享等跨国合作日益频繁，数据跨境流动不可避免，在此背景下，数据保护与治理不仅关乎数据的开发利用与安全问题，而且与国家主权、国家安全、公共利益等息息相关。产业各方要学好、用好个人信息保护相关法律法规，以国家和人民利益为重，杜绝非法跨境数据流动，要落实知情同意最小必要原则，保障数据采集、处理、存储合法合规，要落实信息使用和提供需依法原则，保障使用与对外提供合法合规。要落实信息安全原则，从业务领域分级授权、岗位制衡等制度安排，筑牢信息安全防火墙，保障支付数据安全和风险可控。

三是坚持深化改革，在更高水平上实现支付服务供求关系的动态平衡。具体包括管好资金入口，持续推进银行账户管理改革；畅通资金渠道，持续优化支付券商服务；丰富支付产品供给，持续提升支付服务可获得性；降低资金运转成本，推动支付领域减费让利政策落地见效；坚持守正创新，共同守好支付产业健康发展防线。

在银行账户管理改革方面，范一飞强调，结合近年来账户管理实践当中探索形成的经验做法，统筹管理银行帐户与支付账户、本币账户与外币账户、单位账户与个人账户，实施账户分类分级管理，打造适应政府管理、企业经营、银行发展和监管需要的单位银行账户体系。

最后，范一飞表示，下一步，监管部门将坚持严监管主基调，推动《非银行支付机构条例》尽快出台，持续巩固政府监管、行业自律、公司治理、社会监督四位一体监管体系，夯实支付产业监管的法制基础，严厉打击非法支付活动，坚决遏制部分机构短期机会主义倾向和与监管博弈的企图，坚决打消其绕开监管，寻求不正当竞争优势的念头。借力科技创新，提高支付业务事中、事后风险监管能力，实现支付指令和信息在支付全流程穿透管理，有效提升支付风险防控水平。

提及网络支付四方模式，范一飞表示，产业各方要主动配合监管，在推出创新服务发生重大事项时，及时向监管部门报告，建立网络支付四方模式，是各方在发展当中逐步形成的共识，银联、网联要主动发挥清算机构的枢纽、组织、协调作用，会同成员机构合理界定账户侧、收单侧的角色定位，建立健全统一的技术、业务、风控等规则和标准，为实现网络服务互联互通奠定基础。各银行金融机构要着眼网络支付市场发展大局和长远，积极参与四方模式建设，群策群力，促进开放合作、资源共享以及市场公平竞争，推动产业健康可持续发展。